100%

(艺术类3)

    宋道人工按摩

宋道人者,長治人,少孤,為人牧羊霍山中。一日,失羊,羣牧皆徬徨無所措,宋年十三,獨入深山求之。行二日,見一老僧瞑坐石窟中,四無人跡。僧面生黃毛,長寸許。心知有異,跪而陳其故,僧張目曰:「爾羊固在,須中秋可得,今且歸矣。」宋出,告羣牧。及期,約伴往,果得羊,又溢出四五百頭。尋僧,已不見。眾議鬻其溢者,得百金。已而分金不平,遂聞之官,官盡歸其金於宋。其徒王姓者,心利其貲,故為好語,致宋於家,陽為之權子母。夜,令婦人入室,而己踵其後,誣以姦而逐之。宋失貲,無所依,乃復入山行。

久之,宋見茅庵,則別一老僧居之。泣拜,告以故,請留執樵採。久之,乃許。老僧不甚食,廚所有,惟燕麥芋魁,食之,遂不飢。居五載,僧遣之,宋留侍不行。僧顧曰:「子謹愿,奈具鈍根何!」視壁上,有所畫古丈夫五,一正面,一側面,一背面,二人偶坐其旁。曰:「但日日目此,骨節寸寸,皆須留意。」宋茫然不解所謂,日坐臥其下而已。及夜,夢二人自壁下,指示銅人穴道脈絡甚悉,宋忽豁然有省。一日,僧遠出,留宋居守,則虎狼蹄跡,交錯於庵之前後。越七日,僧歸,謂宋曰曰:「山中檀越家邀我誦經,汝當隨往。」比行,及半途,又謂曰:「汝且止此,聞木魚聲,乃來迎我。」遂徑去。宋候移晷,飢甚,輒躡蹤往,道阻一河。河上有翁嫗方視二童子汲,宋叩師所往,曰:「此處無人居,安得延僧誦經。」不得已,渡河而前,則峭壁插天,更無蹊徑。倏聞木魚聲在北山上,馳赴之,又聞聲在南山,顧視,日已晦,有虎百十餘咆哮而至。急趨投翁嫗所,木柵石屋,亦有雞犬。翁出叱之,羣虎皆弭耳去,招宋留宿,啖以麥粥。昧爽睡覺,則身臥磐石,屋柵皆不見,驚愕久之。遵舊路,欲返庵,道逢婦人井汲而絡其背者,問之,則跌傷折骨。宋審其穴脈,試按摩之,應手而愈。延過其家,飲食之,因留居焉。自是為人按摩,雖骨已破碎者,無弗愈。後居福山王家,年已七十三矣。

 

    莫際曙醫茅店婦

湘潭宋某臥疾,將不起,聘莫際曙往視。憩道旁茅店,店婦捧茶進,未以病告也。莫詫曰:「汝有病,病且深,然及今尚可治。」為書方,給錢市藥。越旬日,再經其地,問之,婦病若失,叩頭謝。莫喜曰:「無須也。宋君病,我治之瘉,謝金可持贈汝也。」並書善後方與之。

 

    張岳來用附子

康熙時,襄陽有名醫張岳來,名湘,用附子必重三四兩,謂必如是而始奏效也。

 

    蒙古醫療周尚白傷

周尚白,名菽,終身客游。嘗依吳季方於永平,登盧龍塞,訪田疇故壘;陟望海臺,尋漢武遺蹤;上馬鞭山,弔孤竹少君之家。一日,驅車出關,欲曠覽邊塞險隘。經長城,墜車,車輪轉股上,股斷。遇蒙古醫,置股於冰,令僵,徐剖肉,視骨,粉碎,為聯綴,緝桑皮紉之,飲以藥,五日而能行矣。

 

    行頭醫愈世宗頭風

行頭醫吳鑑者,安徽人。雍正朝,官太醫院判。世宗苦頭風,羣醫束手,鑑一藥而愈,賜之,不受,問所願,以此業請,許之,子孫遂世其業。凡各行納稅,必經吳姓者簽名,其職在商吏之問,如經紀焉。

 

    桂附與犀黃並下

雍正癸卯秋,山陰金晉民以應鄉試至杭,臨場,患時疾,煩躁,壯熱絕食,人以傷寒目之。延老醫張獻夫視之,與大劑桂附,晉民從子璿玉有難色。獻夫曰:「非此,不能入試矣。」日晡,獻夫又至,曰:「紹興太守亟請渡江,此證,惟閔思樓能接手也。」璿玉卜之吉,即依方,頻頻與之,覺煩躁消而能寐矣。翌晨,思樓至,用犀角地黃湯,人咸駴異。思樓曰:「非此,不能入試矣。」索獻夫方觀之,笑曰:「昨桂附,惟張能下,今犀角,惟某能下,安排入闈可也。」因服數劑,即舉動如常。不數日,入試。獻夫亦不復至。一人患疾,數日之間,桂附與犀黃並用,絕奇。

 

    葉天士更十七師而成名醫

吳縣葉天士,名桂,以醫名於雍、乾間。自年十二以至十八,凡更十七師。聞某人善治某症,即往執弟子禮,既得其術,輒棄去。生平不事著述,所存者《臨證指南醫案》十卷,亦其門人取其方藥治驗,分門別類,集為一書,附以論斷者,非盡天士本意也。

某年,江西張真人過吳,遘疾幾殆,服天士方,得蘇,甚德之,而思所以厚報之者。天士密語之曰:「公果厚我,不必以財物相加遺,惟於某日某時過萬年橋,稍一停輿,謂讓橋下天醫星過去可也。」真人許之。而是日是時,天士適從橋下過,於是蘇城內外喧傳天士為天醫星矣。

天士之母老矣,病熱而脈伏甚,似寒證。天士審證立方,中夜,獨步中庭,搔首自言曰:「診他人母,必用白虎湯。」其鄰叟某亦行醫者,竊聞之,次早踵門獻技,用白虎湯一劑而愈,其名頓起,而不如其即出於天士也。

天士有外孫,甫一齡,痘閉不出。其女抱之歸,求治,天士難之。女憤,以頭撞門曰:「父嘗謂痘無死證,今外孫獨不得活乎?女請先兒死。」即持剪刀,欲自刺。天士不得已,俯思良久,裸兒,鍵置空屋中,自出外,與博徒戲。女欲視兒,則門不可開,遣使數輩促父歸。博方酣,不聽,女哭欲死。至深夜歸,啟視,則兒痘徧體,粒粒如珠。蓋空屋多蚊,借其嗜膚以發之也。

木瀆有富家兒,病痘閉。其父念非天士莫能救,然距城遠,恐不來,聞其好鬬蟋蟀,乃購蟋蟀數十盆,賄天士所厚者,誘以來,出兒求治。天士初不視,所厚者曰:「君能治兒,則蟋蟀皆君有也。」乃大喜,促具新潔大桌十餘,裸兒臥於上,以手輾轉之,桌熱即易,如是殆徧。至夜,痘怒發,得不死。

一日,天士乘輿過市,見貧家送葬,棺底滴新血數點,急呼,止其棺。舁棺者素知其技紳,遂止之。問死幾何時,曰:「昨將夕。」曰:「男乎,女乎?」曰:「未產婦也。」曰:「速歸,可治。」其夫叩首哭泣,隨天士輿後,而觀者隨往甚眾。至其家,命啟棺,舁尸至床,去殮服,按右手脈,曰:「可救。」取長針一枚,解胸前衣,當心一針,哇然一聲,產一子,而婦有歎息聲,觀者歎服。或問之曰:「術固神矣,然何以知其不死?」天士曰:「此無他,適見之血,鮮而不敗,故知其未死。及按脈細審,乃知腹中兒手將母之胞絡搦住,絡近於心,心痛暈絕。特以針刺兒手,畏痛,手縮,焉得不娩。兒既生,母亦不死矣。所險者,在針之分寸耳。」天士言未已,眾中一少年伸臂求診,天士診視良久,曰:「當速歸,今晚必死。」觀者大愕。有進而詢其故,曰:「公等視之,彼固健康人也,然吾以脈理審之,其腸已寸斷矣,安得不死。」蓋少年乃產婦對門銀錢局之夥,聞眾口一聲,言天士有如神之技,心不平,午膳方罷,跳櫃而出,排眾入室,求診視為戲。詎飯飽不宜跳,跳則腸斷。至晚,果死。於是喧傳天士之死而知生,生而知死也,名益振。

或患肺癰,委頓欲死,天士曰:「此非外治不奏功。」乃反接而縛之,令人取冷水一盆,當頭淋之,復以刀刺其心坎,膿血隨出,約斗餘,藥敷瘡口而愈。後詢其故,天士曰:「肺居心上。此人患癰,肺下垂包心,心不可見鐵,故以冷水驚之,使心上提,乘隙入刀刺肺也。」

某家娶婦,甫卻扇,而婦暈絕,延天士診之。天士掩鼻入房,視之,曰:「易治耳。」令人舁婦至中堂,命取人糞數桶,圍置而攪之,穢氣蒸騰,婦遂甦。葉曰:「此為香麝閉氣所致,故以穢氣解之。新房須撤去香物,方可入,再發,恐不治。」如其言,果瘳。

某公子生二十餘年,素席豐厚。父督某省。是秋舉於鄉,賀客麕至,公子兩目忽紅腫,痛不可忍,延天士診之。天士曰:「目疾不足慮,當自愈。愈後七日,足心必生癰毒,一發,則不可治。」公子聞是言,不覺悲懼求救,天士曰:「此時不暇服藥,當先擬方以散毒。七日不發,可再議。」急求其方,曰:「息心靜坐,以左手擦右足心三十六遍,以右手擦左足心亦如之,每日如是七次。過七日,再診。」如法至七日,延天士視之,曰:「目疾如先生言,愈矣。未審癰毒能不發否?」天士笑曰:「前言發毒者,妄也。公子為富貴中人,事事如意,所懼者死耳,惟以死惕之,則他念俱絕,一心注足。手擦足,心火下行,目疾自愈矣。」

浙中某孝廉入都,道經蘇州,得疾,就診於天士。天士診之,問何往,曰:「會試。」葉曰:「頃所患風寒,一藥可愈。第內熱已深,陸行,必患消渴,壽不逾月,毋往。」因製風寒方與之,服藥果瘥,行動如平人。儕輩見其健,強曳以行。舟泊金山,共登覽焉。寺有老僧,亦以醫名。某中心惶惑,因更就診,僧言如葉,而意若猶豫。某因請救,僧沈思曰:「登車之日,多載美梨,渴則生食,飢則熟食,當有驗耳。」某如言食之,往返數月,竟無病。某歸舟至蘇,復見葉。葉大驚,問故,某具告之。天士乃變姓名往學於僧。一日,有以蠱就治者,腹膨然,氣不相屬。僧令天士擬方,乃用白信三分,僧曰:「似矣,然未也。汝知蠱之為蟲,而不知蠱之大小。腹中蠱已長二尺餘,少毒則不死,再與則避,無可為矣。當用砒礵一錢殺之。」因更方,囑曰:「夜必痛瀉,有異物,即取以來。」次日,果來謝,持赤蟲長二尺許,天士亦心服。學三年,盡得僧授而歸,自是所藥無不瘳矣。

某年夏,天士過磨坊,見健者方擁磨盤旋,問曰:「爾為外鄉人耶?」曰:「然。」曰:「速歸,不一月必死。」磨者疑之,問故,曰:「爾夜中必用蚊煙乎?」曰:「然。」曰:「殆矣。是物雖辟蚊,然久受其毒,不可救,汝速歸,猶及家也。」磨者大慟,即以是日奔歸。至某塘畔,夜昏,遇雨,見小舟,求附行。登舟,即有老翁坐於艙,磨者默然向隅。翁問故,告之。翁曰:「果然。然幸遇我,可不死。」磨者長跪哀之,遂同至翁家。翁飲以藥,浴以水,灸以火,蒸以桶,凡三閱月,曰:「可矣。」令入城。適天士又經其處,見磨者勇健如初,因叩之,磨者述所遇。天士即偕磨者往覓翁所,至則行矣。

天士一日乘輿出,有鄉人揖道左,求治,停輿診之,曰:「六脈均調,奚病耶?」鄉人曰:「某所患者,貧病也。聞公善治奇疾,故來求耳。」天士曰:「諾。」因令「拾道旁橄欖核種之,苗茁,乃告我」。鄉人如教。葉自是製方,必用橄欖苗。病家求橄欖苗,必於鄉人,鄉人益昂其值,期年,遂小康。

天士行醫久,後致富,然性好嬉戲,嬾出門。人病危,亟請,不時往,由是獲謗。往輒奏奇效,故謗不能掩其名。以高壽終。

 

    薛一瓢與葉天士齊名

薛一瓢,亦吳人,與葉天士齊名,而相忌。病者就天士,則必詢之曰:「曾就一瓢乎?」就一瓢,則必詢之曰:「曾就天士乎?」天士憤,大書榜其堂,曰「掃雪。」一瓢聞之,笑曰:「人謂天士不通,今果然矣。彼云掃雪,與我何干,縱其大掃可也。」因亦書二字榜其堂,曰「掃葉」。

有甲乙二人,各睹食寒具。 【 即繖子,以麥糯粉和麵,搓如細繩,挽曲之而為環,油煎沃以糖食之。】 甲啖至七十,有難色,遂自承其負。乙見甲負,大喜,強爭勝,竟盡百數,甫下咽而病作,舁就天士診之,曰:「無可為矣。」家人涕泣舁歸。或告之曰:「一瓢與天士皆以醫名,各不相下,恒有就天士言不治而一瓢得治者。今未就一瓢,烏知其不可救耶?」家人以為然,復舁就一瓢,亦如天士言,曰:「無可為矣。」家人固哀之,一瓢曰:「謂之無可為,斯無可為矣,我豈誑汝者。」不得已,舁病者出。將下堦,一瓢忽問曰:「曾就他人求治乎?」曰:「天士耳。」曰:「天士云何?」曰:「如先生言。」曰:「果如是乎?其姑留此,一試吾技,亦以覘汝家運之窮通。克濟與否,尚未可知。」言畢,遽入內室。有頃出,手藥一器,其色純皎,以飲病者,復以黑色藥一器繼之。病者腹如雷鳴,大瀉而愈。天士聞之曰:「我詎不知此,特不樂為耳。蓋病者患寒具充塞不化,法宜消導,而又慮其不勝,必先之以人參,固其元氣,然後得以奏效。」葉明知之,以病者家貧,不能備參,故告以無能為。一瓢意亦如天士,實為嫉妬所迫,自出參食之耳。

 

    乞兒療李氏子蛇頭疔

山東陸宣子自京師來,為蔣衡言。李某之子,指甲中生肉管,赤色,頃刻長三尺餘,垂至地,能動,動則昏昧欲死。徧訪名醫治之,內府太醫至方上士俱縮手,逡巡退。某子於是取酒痛飲,引刀自斷之,出血數斗,氣絕。良久甦,復出如初。某子曰:「嗟夫,吾其死矣。」乞兒者,不知其姓名,以豢蛇為業,聞之而至,曰:「我能治之。」閽人叱之,乞兒曰:「爾勿然,速白公子。」李某大喜,延入,謂之曰:「果愈吾兒,吾分家產之半以與若。」乞兒乃劍負大蛇,昂昂入中堂,踞上座,口中謾罵諸醫者,曰:「公子所患,蛇頭疔也,其管通四肢百骸,絕則又出。若輩何能為!」請見公子。

初,乞兒家多金,其居室、衣服、飲食、輿馬之屬甚侈麗,賓客出其門下者,鬬雞走狗畢集,待妾僕從奔走左右,娼優歌舞縱酒,馳騁弋獵,無虛日。未幾病,病如李某之子。破家求醫,不可得。京師有白雲觀,每歲正月十九日,士女畢集,曰燕九,冀遇仙,或曰仙往往雜儔人中賣藥,或類乞丐。當是時,乞兒父亦往,果遇丐者,持大蛇,貌甚偉,心異之,問以子之病,曰:「能治。」因請之,許諾。既至,曰:「命而子速呼其妻來,屏左右。」謂有一人留,子即不治。乃置大蛇於地,命乞兒妻曰:「無懼,其持此納諸袴中,兩骽蹲地,鑿袴孔以出,握蛇首定視,蛇首與肉管相對,蛇以氣吸之,則消。」不移時,果如其言。蛇則紅絲百道,僵臥死,乞兒竟愈。乞兒既見某子,如其法治之,某子亦愈。李某大喜,竟分其產之半與乞兒。

 

    蒙古醫療斷舌

乾隆己未,京師某達官以姦僕婦,被婦咬舌尖,延蒙古醫治之。醫至,命殺狗,取舌,帶熱血鑲之,戒百日不出門。其後引見,奏對如初。

 

    陳恬齋兄弟善醫

陳恬齋大令善繼侍其母查太恭人疾,日繙閱醫書,至抱書而臥,中夜有省,遂工醫。官四川及長蘆時,兩次奉命馳驛至京師、熱河,視裘文達公曰修及額駙福某疾。蓋文達及額駙曾奏謂「臣疾非陳善繼不能生之」,故都中有陳神仙之名。其弟宛青,名漢,精繪事,亦善醫。官禮部時,和珅召之,令視疾。漢咨於座主韓城王文端公杰,文端曰:「此奸臣,爾去,必以藥殺之,否則後不必見我。」漢遂謝不往,和啣之。時已保送御史矣,乃出為鞏昌府知府。

 

    易三受醫術於張老人

易三,沅陵人,少學劍,恣游武漢間,為巨商衞藏。已而自謂弗善也,改而刺船,濟行者。年三十餘居常德東市,賣漿宿旅。久之,有老人行乞市中,日呼易三門,求食,體有惡疽,潰而臭穢不可近。易心哀之,日貯盂食以給之。旋求僦居,亦納焉。老人朝出暮歸,踉蹌怪狀。室中人皆恨且詈,易獨不然。居且一年,老人病痢,糞赤白下,雜疽臭,益不可近。易殷勤候食息,無畏色。老人夜分呼易曰:「吾有意於子久矣,子誠善也,吾術可授子。吾固不患疽,不患痢,姑試子耳。」易諦視老人,體如常人。及視所下赤白糞,皆澄清可鏡,心異之。昧爽,老人呼易步東郭高岡,授法,懷中出所乞食盂,取水,祝令沸,以短刀置盂中,水不仆,戒曰:「凡吾術,可以醫百病,祝水不沸,刀不豎,不可治,即治,不可受人財,又不可妄傳人。」易俯首謝。老人忽不見,遙聞有聲曰:「吾乃張姓也。」

易得術,急欲醫人,人無與醫者。適其穉子患腹痛,欲割治,妻不肯。乃伺妻出戶,潛祝水割腹,滌臟積。妻突入,號踊,乃以手覆所割處,無迹,立愈。由是漸醫外人,手到輒痊,不受酬犒,如老人戒。凡所治內外症,必割,必祝水令沸,刀令豎,乃治焉.數十年中,病人就廬舁視者無虛日,四方貴官延治者,不遠數千里.乾隆庚午五月,中丞 某以監司董某言,自沅延入府治病.易椎魯,雖見達官,不為禮,又醫無方餌.中丞意其野而誕也.易徑歸.久之,府中所治病,如其日月之限,皆愈. 異之,屬董再延入府,將酬之也.易入,府中人無貴賤男女,皆羅拜,疑為仙也.至易出,主董署, 延之一飯,不往.強之,乃赴.城中貴官單馬輦迎者,亦堅不往,必治病乃赴. 酬白金二十兩,不受.九月初,辭董登舟,風逆不得去.市人知者,群延之治病,日閱數十人.每行市,步履如飛,觀者擁左右,呼易神仙.

陳益嘗於友人座見之,古心古貌,不苟言笑,意所必至,徑直無周旋。問其年,曰:「八十三矣。」尚善啖肉食。其視病,以己手中指,診病者額,視指,輒知病由,不待病者言。不可治即不治,其可治亦不即為方,輕則摩撫立愈,甚則或取各色布歸,病者亦楮書姓名及生年月日,至家,祝水一盂,卷所取諸病者之布,叱符,向空焚之,即燼,揭病者年月姓名,次第以卜效之遠近,而病者異地告愈,其奇驗如此。以陳所見,亦未嘗用割治之方,或老而加慎焉。董嘗以繭數束贈之為衣,易不能卻,又不欲妄受,旋以繭為諸病者代所用之布。其所取病者神福胙,瘞不食,即食犬,亦斃。其去來供億,來則資人,去則自給而已。

易嘗語陳曰:「吾治病,吾不能知,有主之者,假吾手耳。求者誠則驗,不則不驗。吾藉受人報,歲可致巨萬,而貧如故。吾術非不傳,無可傳者。吾嘗授宋生,生得吾術,治制府某公病,受制府五十金歸,詰之,誑應,五日死。凡吾術,必用元神水。元神水者,赤子之真,可以質幽明而無憾者也。」

初,老人授易術時,遺一盂,歸視之,金質,重六兩。後易父母死,薦佛事,闕金,鑠盂,乃得金十兩,并薦老人。一日,老人忽至,以鑠盂詰易,易駭。老人乃袖出盂曰:「某日盂至我所,仍還子,子善寶之。」今其盂故在。易乃欲隨老人去,老人曰:「未也,待子年八十六,再晤耳。」

易為人敦龐堅樸,雖出入貴官門,不以光寵自矜,歸則與子孫安耕鑿。有子四人,孫十餘人。妻亦年八十。易老而不著名字,人呼易先生,應;呼易神仙,應;即呼易三,亦應。

 

    唐雄飛用藥與人異

唐雄飛,字正典,東安人,乾隆時生員。高才能文,不應試。以母疾,研究方脈。久之,無所得,出訪良師,亦無遇也。還遇異人,言論清異,謂雄飛曰:「脈非可學也。念子篤志,今授汝書。」遂以醫術名。其用藥與人異,十二月各有主,凡治病必用之藥,下不踰時,疾必愈,有不治者,死矣。雄飛死,無傳書,惟手錄脈訣,其族人曰大悅者得之,以治病,亦應手輒效,與雄飛同。

 

    王九峯使弟子書方

王之政,字九峯,丹徒人,博通典籍。年三十餘,遭子喪,耳閉不聽,又為行醫者誤投涼劑,竟不通音響,遂自號聾子。聾子以有耳疾,不求仕,乃學醫,深通其術,名大振。其所至,求之者肩摩轂擊,駱驛不絕,多奇效。家居,每旦病者踵門,無慮百十人。於中堂設座一,自據之,旁坐四弟子。每診一病者,屬弟子書方,口講指畫,應接不暇。又夙不計貲,聽自給,遇貧乏者,多施藥以濟之,以故求者益夥。不耐煩擾,遂就兩淮運使之聘,歲千百金。鹺商有請者,多不就,曰:「吾不能以低顏仰富翁,而自賤吾術也。」

吳菘圃河帥嘗於暑月感熱而病,九峯投以清涼之劑,不效,奄奄就斃。又以附子理中湯治之,一劑而愈。談韜華觀察略無病形,診其脈,決以六月必死,後果然。

 

    陳某為儀邸格格療病

陳某,吳江人,知醫。以謄錄生議敘州佐,謁選京師。一日在寓,見戴藍翎人牽馬來邀。問何所,但云府中。不敢辭,隨之往。至一處,入門數重,有內監出,引之,朱門綺戶,愈進愈邃。至一室,則繡帳雙垂,於帳縫中出一手診之。左右遞診畢,問臥者何人,內監即叱曰:「請君診脈,何問為!」乃易詞以探曰:「曾服藥否?」曰:「存方可查。」乃請方驗之,內監曰:「可,然此方無效,不足驗也。」閱方,略得大概,病者幼婦,症似產後,約略定方而出。明日,戴藍翎人復來,且云:「今日王爺在府,恐傳見。」乃盛服以往,則坐炕上者儀郡王也。見陳入,為起立,命坐,告以「病者乃格格,年十六,去年已下降。今春姙,以少年不慎,半產。昨服先生藥,大好,幸終療之」。且謂左右侍者曰:「傳語格格,醫須望聞,不必避面。」乃復入診,陳已得解,乃大用芎歸,數劑而愈。再入,再見。以大緞一卷、荷包兩對、銀四十兩酬之曰:「曹地山師傅謂汝高明,洵不誣也。今而後吾府中仗君為司命矣。」拜謝而出。地山,即文恪公秀先也。

 

    陳洪璋醫愈沈大成疾

沈大成嘗病左指搐,繼而蔓於掔,上及於肩井。一醫曰:「此血不榮筋也。」一醫曰:「此風淫也。」後一醫曰:「此老而虛氣,血將竭也。」於是日投黨葠、蓍朮、地黃之屬,無慮六七十劑,而病益甚,尩然柴立,不能飯矣。乾隆某歲八月下旬,以陳退山之言,延其宗人洪璋診之,則曰:「溼痰客於脾胃,脾主四支,本病而見於末邪,得補而壅,所以胃受傷而不能飯也。不亟攻之,敗矣。」乃予二陳湯,加硝石,四服,病失其半。去硝,再六服而愈。

 

    高歧山精小兒科

湘醫高歧山,乾隆時人也。承其祖父之業而益精,望色聽聲,即知人生死,用藥不本古書,尤精兒科。有富家兒病不食,且死,乃延高。高囊藥而往,獨排斥羣醫之言,謂可治,姑試之。乃令其家市肥瘦維均之豕肉,出藥,共煮之,令兒以口鼻就肉,熱氣蒸騰,兒垂涎欲食,即以之食兒,病遂已。又嘗遇里中兒,戲於水。兒望見其至,故激水於路,阻其行。高曰:「勿爾,後三日必病,彼時欲我診,亦無益也。」三日果病,其家人為延高而不及矣。

 

 

    范培園醫先下戶

鄞縣范培園以貧故,隱於醫。其治病,巧發奇中,自當道及薦紳士大夫以至貧戶,無不延之,終日肩輿行道中,不得少憩,猶苦未徧。然培園寧先下戶而謝高門,或終日無所得,弗以為恨。以是雖負盛名,而其家一貧如洗,不悔也。

 

    李畏齋善岐黃

李畏齋,湘潭人。善岐黃,自號醫隱。常手錄方書,親鋤藥種之。比鄰有求醫者,皆就診焉。百里內外,造門延請,察其來意,知病可為與否,可則往治,應手輒效,否者不往,病亦終不愈。

 

    潘龍田精於醫

潘掌綸,字龍田,湘鄉人,諸生。幼孤,事繼母孝。讀書善悟,兼通韜符壬遁諸術,而尤精於醫。嘗策馬而行,見人臥道旁,視之,斃,察其狀,曰:「尚可甦也。」為刺尾閭穴,則噭然呼痛,目炯炯立起。有諶姓子病,垂絕,龍田過其門,聞哭聲,入診之,用灸三壯,楔齒,少注藥,須臾呱呱泣,索乳矣。

 

    袁羽高不泥古方

袁宗翯,字羽高,一字宗翥,瀏陽人。治醫,不泥古方,決人生死,輒奇中。戚女七歲疾篤,診之,曰:「不死,慮十八歲耳。」後果然。有兒死逾時者,察其脈,令炒麻黃數升,臥死兒其上,頃之,甦。嘗見兒嬉戲者,曰:「是兒某年當得廢疾以夭,今灸之,可免。」其母不信,卒如所言。有少年無疾而戲求診,診之,曰:「疾不可為矣。」少年笑而去。踰兩日,果死。

 

    羅國瑛療人有奇效

湘人羅國瑛精醫,療人有奇效。不求謝,有得,以施貧乏。嘗戒其子孫曰:「凡治病,當以活人為心,入閨闥,尤宜戒游目。」

 

    羅瘋子知病源

羅伯申,永明人。精《內經》,能知病源,斷生死不爽。病者圭勺沾口,立愈。晚年玩世自娛,每乘籃輿,命倒舁以行,人呼為羅瘋子。

 

    郭宏翥之醫神於望

郭宏翥,永定國學生。幼讀書,未卒業,游學江漢間,得岐黃術,遂以醫名。中年,囊金數千歸,邑有公益事,多襄助之。其醫人,神於望,遇病者,目灼灼視良久,授之方,立愈。嘗至某家,見其僮,驚曰:「此子今日必死,宜急舁送歸。」至半途,腹大痛,抵家,遂斃。請其故,則曰:「僮陰寒結臟腑,俱成冰,死色已見面部。此素嗜冷物所致,盧扁無能為也。」詢之他傭,果信。

 

    徐靈胎以醫活人

吳江徐大椿,字靈胎,一號洄溪先生,為電發檢討釚孫。以諸生貢太學,棄去,專以醫活人,常往來吳淞、震澤間。知水利,且嘗創新樂府,曰《洄溪道情》,不僅邃於醫理也。乾隆辛卯卒,年七十有九。

 

    席承裳不事方脈

席上錦,字承裳,東安人。生而穎異,精醫,不事方脈,以望聞為決。嘗聞隔舍兒啼,曰:「此有暴疾,試拂其睫,目不瞬矣。」為湯飲之,愈。姻家有二子,嘔不休,更數十醫矣。視之,曰:「無病。」飲以酒而愈。詢之,則以竊蜜而誤服油致然。或問酒安能制油,亦不言也。

 

    郭興時治奇疾

風子郭興時,浙人,鐵冶亭制軍保嘗見之,殆百歲外人也。以醫家於京師,自王公大夫以及庶民之家,無不延請。能治奇疾,不可思議,亦坐是得謗,不以為意也。

冶亭家人有病,日或兩三至,不受謝。問其故,笑曰:「余日一出門,即獲錢十數千文,間遇鹽政、關部諸家,每索必數百。若輩無功於國,而坐擁厚貲,其所得,不過奸商惡僕魚肉百姓之脂膏,分而用之,不遭造物之忌。若公等清曹薄俸,竭錙銖之利以貺醫者,受之亦不安也。」時冶亭方官京朝,郭故為是言。

 

    張朝魁以異術治外證

乾隆時,辰谿有毛矮子者,本姓張,名朝魁。年二十餘,遇遠來之丐,張待之厚,丐授以異術,治癰疽、瘰癧及跌打損傷危急之證,能以刀割皮肉,去淤血,又能續筋正骨。時有劉某患腹痛,驟撲地,瀕死,張往視,曰:「病在大小腸。」遂割開其腹二寸許,伸指入腹理之,數日愈。辰州守顧某乘輿越銀壺山,道險,忽墮巖下,折其髃骨,張以刀刺之,撥正,傅以藥,運動如常。

 

    西山老佛善醫術

乾隆乙巳、丙午間,有順義民婦張李氏者,善醫術,兼通符籙祈禱事,病者服藥輒瘥。宦家婦女為之延譽,議以西山三教菴西峯寺與之居處,使為尼,號曰西山老佛。後燒香者眾,男婦雜沓,有司懲之,遂正法。

 

    張刀刀醫術

孫文靖公士毅自藏回川,僕沈某墜馬,傷脊而傴,乃呼之曰沈駝。惠瑤圃謔曰:「不意司馬家僕,化作柳州種樹奴也。」聞土人有張刀刀者,工咒水,使治之。張治病用兩刀,得此名。飭役喚之至,了無術家諸具,但索淨水一甌,令沈隱几,露其背,對水咒數四,蘸於手以塗之,上下既徧,乃出其刀。刀不甚銳,刃甚薄,迫脊骨劃之,自項至尻,約二尺許,無點血,沈亦不覺也。刀劃處,成一溝,別以小鉤爬挲,得一物,如琴之少絃,引其端掣之,亦徑二尺許,頗紉。又劃其右,亦如之。仍蘸水,塗而祝之,脗然無少痕跡,而如鉤者乃復如絃矣。

時胡青上別駕患下馬癰,未潰,痛不可忍,聞其技神,亦使視之。張曰:「此內症,非予所及。但承君之屬而不一顯其能,愧矣。」乃亦咒水塗患處,扶胡曰:「起。」胡方轉側罩礙,張迫之,曰:「勿慮。」掖之起,坐牀沿,進履,曰:「立。」挽其手,曰:「步。」立而步,即赴牆陰溲焉,了不覺有舊患也。

 

    舒榮治外證

舒榮,沅陵人。精醫術,治外證,不方不藥,取水一盂咒之,以指畫符,患者服之立瘳。或剖腹去毒,拭以水,創合而患者不知痛。乾隆末,福文襄、王康安、宣勇伯和琳督師征苗,榮在軍中,士卒中銃礮,飲水即瘥,全活數萬人,羣稱為神水。

 

    許某治木工傷

乾、嘉間,河南巡撫署前有棋杆一對,高可數丈,其顛木稍損壞,使某木工猱升而上以補修之,偶一失足,遂跌下,骨肉損傷,四肢零落,氣不絕者如縷。時有一善祝由科者許某,適過其地,見之,曰:「我有一術,稍誦符咒,即可就痊。」遂命將木工舁至一院,施其術,禁人窺視。過七日,行動如常矣。酬以金帛,不受,飄然去,不知所終。

 

    金某治孫淵如脛

孫淵如官京師時,嘗被車壓,折脛骨,為金某治愈,惟右足尚較短左足寸許,服雄黃浸燒酒四十九日,足發赤斑而愈。金云:「骨皆可接,凡人之胎生各骨,如花木之枝,隨處可粘。惟須胃健,多進飲食,能生新血以益氣耳。若後生之骨,如齒牙、膝蓋、腦骨,則斷不能接。所以用雄黃燒酒者,雄黃能去瘀血,燒酒無損脾胃,瘀血不盡,雖治愈,遇陰雨必變也。」

 

    青浦何氏十九世為醫

何元長,名世仁,青浦人。其先自宋淳安主簿侃始以醫著。至明,有天祥者,楊維禎為之作《壺春丹房記》。蓋何氏在宋、元、明,往往相仍為太醫,入本朝,不復為官,獨名其業以自食。自侃以逮元長,凡十九世矣。

元長幼以嬉戲墮水,有援之起者,視其人,忽不見。比長,貌修偉,盎背赤髭,目閃閃有光。為人多嗜好,初喜書畫篆刻,不欲為醫。然少孤,大父王模方以醫致盛名,終以其術授元長。元長卒繼之。為醫逾三十年,自節鉞大府衣冠勝流以至皁隸牧圉,日夜集其門。所得四方酬幣,累鉅萬,而歿無餘財,其意氣恢如也。

元長為醫,尤善望聞之法,決生死,無不中。金山人就診,元長驟曰:「爾溺於水乎?」與之方而去。已而其鄉人來,問之,則已霍然矣,因曰:「某疾,先生何自知之?」元長曰:「望其色,黑;切其脈,湛,非溺水而何?」嘉興沈某求治妻疾,以為癥,元長曰:「非癥也,姙也,可弗藥。」時沈固無恙,元長按其脈曰:「爾胃氣絕,不久且死,吾何為更與爾方。」沈大怒去,去而暴亡,其妻果產子。崇明何氏子患瘵,元長既與方,翌日,何氏子易衣,雜稠人中復來,元長忘之矣,及出方,與前無稍異。其處方,好參錯今古,不專一家。一日,門人疑某方非古,元長曰:「見某書某卷。」覆按之,果然。

 

    某醫移肆就富室

有善醫者,初懸壺於市,未幾而移入坊巷,與某富室比屋而居。蓋讅知富翁年耄不講衞生,好食煎炒之品,久必患瘍,移肆就之,可因以為利也。及居一載餘,未聞其有疾,乃從旁探之,始知其雖飲厚味而必日進菜湯以滌蕩邪穢,故不為害也。

 

    夏臥侯精診切

夏澤沛,字臥侯,益陽諸生。喜讀方書,尤精診切。嘗診一婦曰:「孕三日矣。」婦且信且疑,已而果然。又診一婦曰:「脈極異,必孿生,然生而不成。」後產三男,隨斃。及再孕,復診之,曰:「是亦孿生,可成也。」果生兩男。年三十九,語其友薛繩祖曰:「吾當死於今夏,心脈散矣。」至五月,果卒。

 

    隸治富仁山脛

廬陵令富仁山,名興,嘗自言幼年隨任楚南,有事登衡山,馳馬峻坂,失足跌深澗,脛斷骨折,血流盈盎。舁歸,痛暈數次,醫療二月不效,膿血淋漓,宛轉牀褥。有一隸向習祝由科,自云能治,姑試之。啟曰:「公子幸勿畏,諸僕從亦毋驚駭,稍張皇,則吾術不驗矣。」於是息心靜慮,聽其所為。隸乃市桐油十餘斤,熾炭煮之,以長竹箸且攪且咒。須臾,油沸,投藥一刀圭,別索盆,瀉溫水。啟衾,扶富脛,以帛輕拭膿腐,漸就盆,咸以為將洗濯矣。隸突以沸油淋之,從者大駭。富覺脛冷如冰雪沁骨,頗爽適。隸淋油畢,以紙蒙而縛之。富熟睡一炊頃,撫之,骨接如故,試起履地,亦如常,無所苦。越數日,解紙縛,瘡痂已落,皮色依舊,無纖痕。隸曰:「此脛受傷甚劇,今雖愈,後遇陰雨潮濕,必隱然作痛,公子但記吾面目及醫治情景,即瘳。」如其言思之,遂止。

 

    姚文僖知醫

歸安姚文僖公文田,少涉意於占驗,且知醫。董文恭公誥有疾,仁宗命診之。英煦齋相國和患胸瘍,醫皆謂不可理,就其家視之,覆奏可瘉。乃屑人葠為末,糝所患處,用刀劑,獲安。後因頒賞內府書籍,特賜蘇沈方。

 

    鄧湘皋精醫術

新化鄧湘皋訓導顯鶴精醫術,歙縣程春海侍郎恩澤視學湖南時,湘皋嘗下榻署齋,時為太夫人診視。春海有句云:「造膝每當交讓樹,窺垣時見一方人。」

 

    賴智堂醫貓咬

大埔賴智堂,名雲章,名醫也。嘗云:「人被貓咬傷,重者不治,亦能死。」道光癸卯,海陽令史某之僕李、羅二人以捉鄰貓,手指被咬傷,初視為平常,越二十餘日,李忽發寒熱,臂腕起小核,痛甚,雖知中貓毒,而無人能治之。數日,不省人事,聲如貓叫而殂。羅則過四十餘日,臂腕亦起小核,漸見氣喘,不思飲食,越五六日亦斃。甲辰,潮嘉道署有僕鄭三,亦被貓咬傷中指。越二十餘日,毒發,臂腕亦起核,按之疼痛。以曾目覩李、羅之禍,大懼,乞賴治之。賴思貓之傷人致死,醫書鮮載治法,當自出臆見,酌製二方治之,逾月遂愈。其方如下:

水藥方十二味,曰普救敗毒湯。防風,白芷,鬱金,製木鼈子,去油,穿山甲,炒川山豆根,以上各一錢。淨銀花,山慈菰,生乳香,川貝,杏仁去皮尖,以上各一錢五分。蘇薄荷,一二分。水煎,半飢服。口渴,加花粉一錢。丸藥方八味,曰護心丸。真琥珀,綠豆粉,各八分。黃蠟,製乳香,各一錢。水飛硃砂,上雄黃精,生白礬,各六分。生甘草,五分。先用好蜂蜜三錢,用黃蠟煮溶,將餘藥七味,共研細末入之,攪勻取起。丸如綠豆大,另用硃砂為衣。每服一錢五分,用滾水送下。每日夜先服湯藥,後服丸藥,各一二次。忌食五辛、魚肉、煎炒、發物。外用好薄荷油少許,由上臂塗至下臂,至傷處止。傷口不可塗,留以出毒氣。仍戒惱怒、房勞。

 

    吳蘊山同幕以異術治瘧

道光時,有幕客吳蘊山者,向治度支,館安東,時病瘧。同幕有善祝由科者,俟吳瘧作時,攜其手,立日中,向日吸氣,畫符,吳覺遍身大熱,頃刻而止。

 

    誦咒療病

許元仲在滇,一日,過五華山,輿人失足石上,傷其膝蓋,骨已中裂,不能步,乃借馬乘之。歸而輿人已來,視其膝,完好無恙,云倩一咒水者治之,費五百文。以一緡勞之,欣然去。明日,復來執役矣。士卒雖中鉛子洞胸著背,胥能搜而出之。術之高者,每口誦咒,作勢撮其患,擲於柱或牆。翌日,則患者病頓消,而土木潰爛矣。其次則須有生氣者代之,草木禽獸皆可,視其術之淺深。嘗縛一犬,撮瘡空擲,噭然長吠,若負重創。下者能以病者所患,移於非要害處,如痘有入眼者,可移之於臂也。

 

    偽藥致誤

金良玉明經銓工詩善醫,作劑宗法東垣,審藥尤嚴,逐味揀之。自謂一生謹慎,然幾誤生命者屢矣。一為某家五歲兒病肺風,初用麻黃三分,不應;益以五分,又不應,第三劑益至七分,而額汗如珠,脈亦欲脫矣。急以人參五味止之,糝以牡蠣、龍骨,始痊。訪之,則前所用皆偽者,七分則真麻黃,不覺已過重矣。一為某店一主計,病水腫,以十棗湯逐之,再劑不應。因鑒前轍,索藥驗之,朽敗絕無氣味,命赴他店易之,一劑而愈。

張某行醫,兼賣藥。一日,以有事外適,令夥守店。夥忽內迫,邂逅一舊徒,倩之代庖。須臾歸,問徒曰:「有市藥者乎?」曰:「有。某人來市旋覆代赭湯一劑,已撮付之。」夥檢點一過,大驚曰:「代赭於櫥頂取之耶?」曰:「然。」曰:「誤矣,此信石也。緣鄉人多市以種菜,故蓄之,復慮兒童之戲弄也,故高置之。汝亟往告曰:『藥不良,須易之。』計尚可及。」徒狂走而去,未至數里,忽隣有猛犬逐而噬,徒駭,歸告,夥急自往覘之,則哭聲盈耳矣。訟於官,醫請以藥渣驗視之,則諸藥均已白爛,信石尚宛然,乃治徒以過失殺人罪,而張亦破產。

某甲體素弱,偶病,為庸醫所誤,服麻黃二兩,汗出不止而死。事後皆咎醫,醫云:「醫書固謂麻黃不宜輕用,我故重用至二兩之多,何誤之有?」甲之弟乙時方應童子試,未獲雋,憤憤不平,稍患感冒,某醫以古方赤芍治之,轉成痢疾,亦因而不起。

 

    黃樹人為醫於向忠武軍

鳳凰黃樹人,字犧生,嘗在向忠武公榮軍中為軍醫。其人短小精悍,聲如洪鐘,目閃閃如電,修髯方口,風采慴人。恆匹馬短後衣,張鬚眉,往來諸營幕,軍士皆竊竊頌黃先生不置。向薦其材,擢參將,不受。改同知,終其身。呼以官,則叱咤,呼先生,則喜。與諸將帥譚讌,科首跣足,袒身踞上座,咄咄不稍怍,以此亦自知其不能官也。向薨,大營潰,落拓不自得。偶行至提督鄧忠武公紹良所,請入見,樹人曰:「若帥見我,非我見若帥。」不往。鄧聞之,岸幘出,握手坐軍帳,請曰:「公能診吾軍,吾視忠武待公矣。」樹人掀髯笑曰:「丈夫遇知己不富貴,尚安能促促受驅策哉!」長揖逕去,挈難民渡江,以字卜休咎為食。亂定,所挈或富貴,致敬禮,言當日事,輒謝絕,不與通。其客向軍所得金,多散去,惟藏金謀奠室家。同治乙丑,泰興饑,竭以賑,蕩然無一存者,以故人咸詫為癲。樹人精武勇,嘗手鐵棒三十斤,大呼擊殺,拯其甥於粵寇中。寇數十百人,莫敢逼眎。然終其身不獲以武勇著聞天下。

 

    某鹺尹以辰州符治外症

項城袁端敏公甲三督師時,幕有杭州某鹺尹者,佚其名,以習辰州符,兼為將士療傷,而性孤僻,不諧俗,尋即辭職。其後補官,卒以罣誤歸。

一日,鹺尹以公務他往,有張某者,登几檢書,以口銜斗筆,足蹈空墮地,筆貫喉,不得出。端敏亟命速鹺尹至,時已僵臥六小時,鹺尹視之,曰:「猶可救,幸及喉之未洞也而治之。」乃戟指向口畫符,且誦咒良久,筆徐徐自出。未幾而目張矣,呻吟矣,不三日而平復如常矣。

有鄉人生瘍於背,醫為診之而不愈,潰腐加甚,瘡口已徑三寸許者,乃踵鹺尹之門而求診焉。亟視之曰:「子來已遲十日,然必為除之,但須一旬乃瘳。」於是戟指畫符,並予膏藥,又取淨水一杯,俾持歸,供於竈,囑之曰:「明晨復診時,可攜水以至,當為汝療之。」翌晨,其人奉杯水至。乃令其背東坐,又戟指畫符,吸杯水噴之,更以三指撮瘡,擲之壁,若有聲者,仍掩以膏藥,瘡口遂合。尋取符黏之,曰:「愈矣。」其人至是病若失。

 

    俞曲園談醫

德清俞曲園太史樾嘗曰:「有病不治,恆得中醫,賈公彥引此入《周禮》疏,非惟古諺,直是經義矣。潘玉泉方伯嘗為余言。『有病者延醫診治,醫言宜用麻黃少許以發汗,持方至藥肆,而肆中適缺麻黃,以偽品予之,服之,無效。次日,醫至,詫曰:「豈用麻黃太少,不足以發之乎?」乃倍其數。而肆中以購得真麻黃,如方服之,大汗不止而死。』然此藥之誤也。又咸豐庚申、辛酉間,有兄弟二人,避亂於滬瀆,同時而病。醫者各授以方,且戒曰:『病異藥異,切勿誤投。』而其家止一爨婢煎藥,竟誤投焉,次日皆愈。設使不誤,不將俱死歟?醫之不足恃如此。醫所憑者,脈也。脈失傳久矣。《史記‧扁鵲傳》言扁鵲飲長桑君所與藥,以此視病,盡見五藏癥結,特以診脈為名耳。又曰:『至今天下言脈者,由扁鵲也。』夫扁鵲特以診脈為名,則其精於醫,非精於脈也,而至今言脈者宗之。則是扁鵲特以為名,而後人乃真以治病,即此知其不足恃矣。《素問》有三部九候論,所謂三部者,豈今所謂三部乎?所謂九候者,豈今所謂九候乎?脈法既已失傳,醫道亦可不講。而懸壺之客,遍滿通衢,衙推之名,被之屠沽。又以其書傳自黃帝,其職列於周官,從古相承,莫之敢廢。父母之於子女,子孫之於祖父,苟醫藥之不具,即慈孝之有虧,而人之不獲終其年命者多矣。」

 

    醫者療病之奇

浙東某宦江南,以事至常州,其妾忽臨蓐欲產而不下,勢甚危,遂於奔牛鎮泊舟,覓醫治之。夜將半矣,僕登岸,見一旅店,門猶未閉,入詢店主,答曰:「醫惟呂城鎮某負盛名,但離此尚十餘里。」僕告以急,店主曰:「若然,則吾隣某向亦知醫,迤東可十餘家是已。」僕如所指,往叩其門。醫者素於臨街之樓上臥,問何人,僕以難產奉請告,醫者起而謂其妻曰:「可取冷水來洗面,我將往焉。」僕聞之,誤聽為以冷水洗面,然後醫治也,遂飛奔回船,告主人。主人如法以治,其妾方昏眩,忽為冷物所激,不覺其氣一吸一鬆,而子門開,兒產矣。適醫至,主人喜,請其定產後方,厚酬之而去。醫者自此名大著。

醫童某者,居仁和之獨山村。一日,有謝村人邀之。童以舟往,至則乃患膈症者,胸悶,而甚飢,食之即吐,不穀食已月許,逕以開膈調胃之劑治之。其家留飲,酒甚香冽。醫素耽杯中物,鼇呿鯨吸,罄一小甕,而玉山已頹矣,掖送之歸舟。舟子謂之曰:「適買桐油一瓶,貯於頭艙,幸勿絆翻。」童曲身手提油瓶,置他處,口喃喃曰:「桐油、桐油。」時送者在岸,問藥中當用何引。時童適言「桐油」二字,送者遽歸,童亦昏然而臥。及舟將抵家,舟子問曰:「桐油食之即吐,何以加諸藥中?」童自知為醉中囈語也,強辭答之。心念此病不食已久,若一大吐,必至元氣散而不救。欲往止之,而路遠時久,意必已服藥,遂任之。次日將曉,聞叩門甚急,童驚以為病者死矣,使其妻問之,答曰:「晚服藥,吐濃痰無數,今胸膈已寬,思食粥,特請再往視之。」其妻恐病家紿以往而欲辱之也,答以早出,少頃自來。童潛隨赴謝村探之,病果漸痊,遂至其家,投以清理之藥而愈。蓋病者積痰於上膈,他藥不能動,得桐油吐之而始出也。嗣後求治病者常滿室。

閩有名醫王琢章者,性慈祥,對於病者,每諄諄誥誡,如父母。遇難治之症,既處方矣,猶為之再三推究,有所增減,雖深夜,必使人叩病者門告之,或且深自引咎,改前方,不略自諱飾也。一日,往某家診病,予以涼劑。及歸,將及門,忽悟其病須投溫藥,乃復折往病者之家。至則其妻出而致謝,云:「頃進藥後,得安睡,病勢銳減。」王大訝,令取藥鼎視之,則見有積塵甚厚之敗蛛網在焉。蓋煎者不留意,敗網墜入,未之覺也。王乃悟病之得瘥,皆此敗網積塵之助力,略改其方,特加蛛網積塵煎之,果霍然愈。

 

    神僧治病

青浦南門外離城二十里許,有覺海庵,故無僧也。同治時,忽至一僧,赤體無衣,惟以破被自覆。時方嚴寒,臥地數日不起,見者憐之,予以錢米,不受。一日,忽披破被而走,適遇老嫗兩目失明,即汲溪水一甌付之,曰:「試以此洗目。」如言洗之,目即能見物。又一少年左足反生,僧捫之,曰:「正,正。」其足即時轉正,與常人無異。於是遠近喧傳,謂之神僧,求醫者日數十人。僧有醫有不醫,醫則無不奏效。居庵月餘,後不知所之。

 

    癲醫不切脈

馬小素,揚州人,精於醫。向有癲疾,時或自言自笑,有時現悲戚狀,獨為人診病時,則與常人無異。惟不問病症,亦不樂人以病症告,強言之,則曰:「爾既知病,何不自醫。」及閱其脈案病情,叩之病人,絲毫不爽,且藥到病除,以故就醫者甚多。所書藥方,字特較大。詢其故,則曰:「恐藥肆中人誤認,致有妨生命耳。」由是癲醫之名大著。

有貴家子得奇病,四肢軟弱,不能起立,不飲不食,終日仰臥,呼之雖應,而不發一言。遍請名醫診治,卒無效,乃延馬往。馬至病榻前,不切脈,審視良久,又遍視室中,曰:「此人無病,何用藥為!」遂命主人將室中一切有香氣之物,悉移他處,令用面盆多貯好醋,以稱錘燒紅,時於房中淬之,令醋味不斷,明日可痊。主人依法行之,次日,果漸痊。蓋此子平日最喜焚香,致得此疾,故以醋味斂之耳。

 

    癡和尚治人疾

光緒初,蘇州珠明寺有癡和尚者,能醫人疾,有病者招之,輒往,或不往,則病不治矣。有陸某病瘵,羣醫束手,乃延之診治。比至,已死矣。和尚熟視大笑,急索筆書一方云:「泰山石一片,蟠桃仁二十粒,扶桑木一株,用黃河水煎。」眾難之。和尚又大笑,索火焚之,以其灰和茶灌死者口中,須臾即活,病若失。其醫他人用藥悉類此,皆燒灰和水飲之也。

 

    太醫為孝欽后請脈

光緒時,某歲,孝欽后忽患頭痛,每日仍早起,召見軍機大臣如常,太醫數人入請脈。太醫跪牀前,孝欽以手置小枕。診畢,人開一方,方各不同,孝欽擇其一命煎之。醫及侍者先嘗,孝欽乃服。

 

    薛福辰療孝欽后疾

光緒辛巳春,孝欽后寢疾,勢甚劇,徧徵名醫,皆無效。後服無錫薛福辰藥,始漸起。時中外皆知孝欽所患為血蠱,醫者僅以治血蠱劑進,然久不得愈,福辰獨診得之。其所進脈案,雖亦以血蠱立論,而用藥則皆疏瀹補養之品,故獨能奏效也。福辰,叔耘中丞福成之兄也。

 

    德貞以行醫至華

光緒時,英人德貞以行醫至華,為人療疾,頗有驗,與美人丁韙良暱。時丁為京師同文館總教習,乃援德入館,使充醫學教習。未幾,德壻歐禮斐亦來華,無所事事,德薦之赫德,為廄□,以俸薄而羨丁之月薪千金也,欲攘其事,言諸德。越半載,丁之肩生一瘤,德診之,謂易治,然背德而拭其睫,若曾泣者。丁回首見之,問何泣,德囁嚅而言曰:「吾二人為莫逆交,平日固嘗有出肺腑披肝膽之言。今奈何,君得此瘤,危疾也,吾甚痛於心,而又不忍以實告,故不覺泣耳。然既為君所見,實告何害。此瘤實致死,無倖免理,吾之藥可保百日,逾期則不能乞靈於藥石矣。君盍即假歸,用吾藥,猶及與家人一見也。」丁歸,至中途,則病良已。抵家,亦未續發。旋得在華友人書,知歐已代之為總教習,始悟德之紿己,為其壻謀也。

 

    解剖

德宗前星不耀,中外臣民頗以國本為慮。孝欽后令西醫診之,謂非解剖不可。乃召集王大臣詢之,咸以事體重大,未敢主持。時翁叔平相國力持不可,議遂寢。

 

    顏某脈案

醫者顏某,高郵州人,邃於岐黃。然僻處鄉谷,不以醫炫,而人亦不以醫稱之。會揚州富豪魏某病篤,縱橫數百里,凡醫之稍負時望者,悉延診,合議方藥,終不效。有薦顏者,魏延之。比至,素履布衣,狀貌古拙,眾皆輕之,不為禮。而顏亦傲氣凌人,見羣醫,亦不略致款曲,問病狀。俄侍者導顏詣病榻就診。診已,僕予以紙,請擬方。紙為八行書,而乃多至五六十頁。顏知其侮己,乃伸紙作脈案,陳其病之所由起,某日傳某經作何狀。書時,羣醫中有窺者,見所述皆不爽,固已咋舌。不半日,紙已盡,乃擲筆起,告去,眾挽留讀脈案,皆吻合病狀,而文復古奧,上溯《素問》,下迄名家,洋洋數萬言,窮源索隱,無蘊不發,知為名手,遂請其擬方。顏笑曰:「請我來治病耶,抑試我耶?夫擬方而予紙至數十頁,此何為者?且慢侮見諸辭色,尚信其術而服藥乎?予不敏,行矣。」病家老少環跪,哀請至再三,乃擬方,數日遂痊,告以忌食之物而去。

數日,魏以誤食,病復發,又遣使往聘,謝不行。使者請曰:「奉五百金。」顏曰:「誰貪汝金者!」使者曰:「先生何吝而不一拯溺乎?先生何所求,苟能致,當竭以獻。」顏曰:「嗜食而無節,此不戒,雖扁、倉無以著手。病者其交予監督乎?惟吾命之是聽,誠能此,當為若治之。否則千金無所欲,徒敗吾名耳。」使允之,乃行。至其家,設臥榻,俾與魏鄰,察其顏色,聽其呼吸,何時睡,何時醒,醒睡各作何狀,乃按脈以證之,然後定方。復自擇藥,其製其煎,皆躬親之。凡三投,乃瘥。贈三千金,送之歸。其徒孫某,行術於江南。

 

    老者書符救命

徽人程姓者,設肆於揚州新城之流芳巷。光緒庚辰臘月二十四日,既祀竈,與其徒會飲,皆大醉而罷。有李姓者,酒後至相識某姓肆中閒話,適有人來借錢,券具矣,而無任者,主人辭焉。李慨然請為任,主人不可。李怒,始而謾罵,繼而擐衣露臂,殆將用武,環而觀者如堵牆。其旁有候補同知吳某寓,吳子聞門外大譁,出而觀之,李忽一舉手,傷吳輔車,四齒折焉。吳怒,命里長監守之,質明,將送之官。夜半,李酒醒,大懼,以頭觸璧,流血被面,昏絕於地。眾驚救無及,正共劻勷,忽來一老者,曰:「毋動,我能治之。」取水一盂,書符其中,楔齒而灌之,李竟復蘇,血亦頓止。老者曰:「十日不風,即無虞矣。」吳聞之,使視其子之斷齒,老者曰:「齒雖斷,根猶在,可復生也。其童子歟,百日復故;若丈夫也,一年不入房,亦如故矣。」吳請治之,老者不受謝,惟請釋李之罪。吳從其言,縱李去。此老者殆精於祝由之術者歟?

 

    周松孫為陳小真治痁

陳小真大令嘗館周松孫大令家,病痁且死,寒熱日數作。松孫善醫,乃扃戶,為之處方。得善藥,則候火而求度;既入,復為之辨色而望氣;進食,必調其能胃者,不能胃則勿進。排盪雰翳,導滌穢滯,調合營衛,積四十三日,小真病可,松孫無倦容,無矜色。

 

    陳蓮舫以醫來往於江浙間

有陳蓮舫者,醫也,青浦人,居珠家閣。光緒中葉,與其里人賴嵩蘭皆以內科著稱。嵩蘭懸壺於家,旁郡邑之土著皆信之。蓮舫嘗納貲為官,醫孝欽后疾,且嗣子挹霏大令曾宰富陽,以是來往江浙間,遂為吳越官紳所敬禮。盛杏蓀尚書宣懷又為之揄揚。至滬,恆寓盛之斜橋邸中,富商巨賈乃益崇拜之,較甚於齊民。有小恙,輒遠道延致,以其號稱御醫,且官且封翁,得其一診以為光寵也。己亥春,杭州顧少嵐觀察鴻藻嘗出數千金聘之。至之日,宴以盛筵,主賓均著禮服,簉座者亦然,翎頂輝煌,蹌蹌濟濟,鄰里皆榮之。

 

    李海濤醫痘殤

李海濤,名醫也,疑難險異之證,屢試屢效。黃某為李舊交,有子年四歲,患痘甚劇。黃五十矣,止此子,鍾愛異常。而家距城五里許,恐李未必即來,乃親往迎之,遂同至家。其子已狂熱神昏,顋門下陷,李曰:「不可為矣,命在頃刻,奈何?」黃大痛。李沉思良久,曰:「既見招,敢不盡力,惟此兒已萬無生理。雖然,既不能救之於生,試救之於死可也。」黃曰:「死救奈何?」李曰:「可勿遽問,但俟其死後,依吾言行之,或可有救,否則吾將拔履以去也。」黃無奈,預備衣衾而已。

既而子果死,黃泣曰:「兒已死,請救之。」李乃裸其體,欲抱置後園豬欄中。黃不忍,李曰:「非此,無以救之。今既死,安有所謂忍不忍哉!」黃堅不允,李怒曰:「吾固不欲為此,徒以君悲痛,故於無可如何之中,冀得救於萬一。今既爾,殮之可矣,勿猶豫也。」乃聽之。李又曰:「但置之耳,不可往視。惟須一人遠遠候之,如夜半聞啼聲,急來喚吾,不可有誤。」黃一一如命。無何,果聞呱呱聲自豬欄中出。守者驚喜,亟奔告李。李偕黃共視,兒果得生。黃狂喜,抱歸房,李診脈,喜曰:「是不難矣。」乃投以溫補之品,一劑而愈。黃叩以能活人之術,李曰:「此兒多痘毒,苦於體弱,不可透,內部相攻,有此現象,實死症也。若治之早,尚可為力。吾來時,攻固不可,達又不及矣。旋思今方伏暑,蚊蚋最甚,蚊蚋能吸人毒血,若以兒置於穢惡之地,使蚊蚋集其全身,以吮其毒血,毒血盡,兒或可望生。此徼倖之計,而竟得奏效,君之福,非予之術也。」黃曰:「君來時何不即行,不猶愈救之於死乎?」李曰:「誠然,然此中亦具有苦衷也。此兒君所鍾愛,設吾即令行之,君豈忍將垂死之兒置於污地耶?且俗傳痘最忌穢,吾知此言君必不從,又逆知此兒入夕必暈厥,吾乃利用此時機,以行吾術。言死者,實託辭以絕君之愛念也。」黃服其神,餽三百金焉。

 

    門定鰲為德宗請脈

自經光緒戊戌八月之政變,而孝欽后欲再垂簾,乃謂德宗有疾,徵醫於各省。漢軍醫士門定鰲者,字桂珊,廣州駐防,為廣州將軍所保薦。既入宮,請脈,所書脈案,徵引《內經》《素問》及各家學說甚詳。然其時頗有疑孝欽有廢立意者,駐華各使亦微聞之,或就定鰲私詢焉。定鰲濡筆於硯,書「無病」二字以示之。未幾,各使照會總署,以入覲為請,並薦西醫,孝欽辭之。又未幾,而宣布德宗疾瘳之詔下。然定鰲已於數日前佯稱為狐所祟,策款段出國門矣。

 

    老醫為德宗請脈

光緒戊申九月上旬,忽以德宗大漸聞。時應召入京請脈之醫甚多,有一老醫嘗語人曰:「余請脈之時,皇上置手於案,默不一語。僅見案有短札,若診斷書然。其札語至簡,不得要領,即使天下名醫,對此亦束手無策。余於是不得已書『聖體安康無病健全』八字而退。」

 

    陳壽春有藥有技

廈門參將陳壽春拳法最精,有起死回生之術。曾有一人自船桅下墜,已絕息矣。歷數醫,皆以為無可救。壽春最後至,捫其腹至再,乃曰:「尚可治,宜以數健漢掖之行,就甲板疾走十數周,視其色復變而紅乃已。」既而如法行之,紅潮果上頰,因以兩手撫摩其腹,為之作氣。少頃,呻吟,急令人扶之入廁。既下,則歷落者皆血塊也,其量約一斗許,而疾亦尋瘳。萬醫生尤崇拜之。萬醫生者,蓋英吉利人中所稱為大國手也。則壽春醫術之奇妙,可想見已。

又某宦之女,以跌而傷腿,不能行,延壽春診視。壽春以扇頭點其傷處,點已,即曰:「幸已無恙,試起行之。」果然。然壽春終身不以術自炫,亦不教其子弟,或問之,則曰:「有吾藥,無吾技,無濟也。」

 

    泰山道士以劍治百病

道士,泰安人,居泰山麓,年八十餘。能於鼻中吹氣一縷,可二三丈,凝結不散,尋復納入,蓋練氣已成也。有古劍,可治百病,治疫癘尤驗。某年,里中大疫,死亡無算,凡延道士者,必轉危為安,僅以劍懸中堂俄頃而已。某姓一家數口,相繼死,幼子年三歲,亦垂斃。道士仗劍至,怒目視榻上,半晌,子手足忽屈伸,索茶,飲以藥,卒得不死。道士性風雅,築樓三楹,顏曰「劍氣」。風雨之夕,往往劍出匣三寸許,其鋩如秋水也。

 

    老道療蛇傷

某邑有貴介子某,嗜獵,臂鷹牽犬,長日出入森林間。林固多蝮蛇,公子不暇計也。一日,逐一雉,披荊伐榛,匆迫中誤蹴一蛇。蛇躍起,反噬公子面,急避之,囓處覺麻,而不甚痛,歸家略敷以藥,亦不為意。越宿,忽奇腫,奄然欲絕。家民惶駭,延名醫,醫望見病者狀,即顰眉蹙額,謝不敏。於是舉室號咷,備治後事。忽聞門外串鈴聲,旁人走告病者家曰:「外有祝由術者,自言善治奇疾,姑試之,生死觀此一著,如何?」家人乃召之入,視之,乃一形容枯槁之老道,手一旛一鈴,無他物。姑導其入,乃撫視病者一周,即曰:「是非棘手症,我能立時使之起。」言竟,即就地撮土,以唾涎和之,戟指作咒,口喃喃,咒時並以濕土滿塗公子面,公子乃不類人形。復命取熾炭來,炭火熊熊,即以置其面,衾枕悉炙焦,而公子之面無恙也。越一炊許,炭熄土落,腫亦消,乃語眾曰:「內毒尚未盡也。」於是烙以燼炭,並以炭末畫一符於背,公子乃吐黑水,起立如平時。

 

    徐春浦參用中西術

光、宣間,上海有徐春浦者,業醫,懸壺於市,參用中西術。凡以疾就診者,初以望聞問切研究之,又繼之以西法,用聞症筒以辨病之狀,用敲診、錘板以辨病之級,並用顯微鏡、診脈表、探熱針、量肺尺以辨病之源。驗之既確,乃療治之,藥石所不及者,則以注射法、水療法、電療法、空氣療法、營養療法酌行之,然人皆不之信也。未一載,他適矣。

 

    于風八欲醫醫

桂林于風八,一號盂今,久客廣州,絕意進取,專一於醫,為羊城之當道巨室所崇奉,爭出重金以延致之,且屬其創設醫校,風八曰:「是固欲有以醫醫之病也,然不知醫者之病之所在,而徒為之嚴章程,訂功課,使其勤講求,精脈切,是猶治其標而未治其本也,雖醫校開徧通國,辦至百年,無當也。醫之病何在,醫醫之方何在乎?」宣統己酉,乃遂發憤著書,書成,名之曰《醫醫醫》,蓋自以醫醫之醫自任也。

風八又曰:「醫道可怪而又可笑者,莫如內外分科。試思人身不能外經絡、軀殼、筋骨、臟腑以成身,凡病亦不外六淫、七情以為病。外科之證,何一非經絡、臟腑所發,原無所謂內外也。若不深明六氣、七情、五運、六經、經界,兩科中皆不得立足,未有能治內科而不能治外科,亦未有能治外科而不能治內科者也。」

 

    張驤雲一門多醫師

光、宣間,有張驤雲名世鑣者,本貫仁和,嗣籍上海,以醫著於時。耄而重聽,滬人因以張聾甏呼之,遂又字曰龍朋。所最長者,治感冒風邪病,應手輒愈,居公共租界平橋路,人皆信之,亦以其不計診斷金,非如他醫之自高聲價也。出診,診金銀幣一圓,與金遠者八角。病人詣門乞診,診金四角。貧者所納,即不足二角亦可,珍貴之品,或且施捨。詣門乞診者,若服華麗之衣,加奇邪之飾,必詬之,諄諄以謹行止、務樸實為勗。然就診者仍歸之如流水也。

滬之醫,輒晏起,而驤雲之門,晨七時啟矣,候診者麕集。以應接不暇也,乃令其子星若及姪孫杏園、蔚孫助之,且又有猶子衡山、古農、姪孫益君、子修、忍安,分居城中南市應診,診金多寡亦不計也。

 

    華醫為美人治病

坡士頓城有華醫潘瑞者,美人稱之曰草藥醫生,乃以我國醫術著者。美國醫生不能治之病,經潘治愈者,不一而足。有國會議員某患病,西醫調治罔效,乃就潘以試之,果為之轉死回生。某深感之,嘗曰:「不意華人三指探脈術之神妙有如是。」於是合二千一百人公同簽字,請於當道,准潘立案懸壺以救世。

 

    草頭醫治疾

我國之醫,恆不識藥,而業藥者則不知醫,故醫藥截然為兩途。俗有賣藥草者,間能治病,於是遂以草頭醫得名。草頭醫所用之藥,名之曰草頭方,苟所患之病不誤傳,往往得奇驗。

宣統辛亥,山陰有羅某至鄉省親,途中腹大饑,無所得食。時適春初,舟子有糉藏於舟, 【 越俗,歲初舟子、轎夫至士紳家,均給以糉及年餻。】 給羅食之。以過多,遂致疾,藥不能進,羣醫束手。羅有族人某,草頭醫也。至是,乃進言曰:「我能醫汝,惟我藥僅餘三丸,今以二丸贈汝,一丸將備以自用。汝愈,當酬我以銀幣四十圓。」羅許之,遂取二丸服焉。次日,腹大泄,泄後果愈,即以四十圓致謝。旋知所謂丸者,乃釀酒之酒藥,碎而和之。三丸,偽言也。詰之,某曰:「彼以食冷糉致疾,實非疾也,特凝積於腹而不能化,故藥弗進。我以酒藥投之,不旋踵而發酵,酵則凝者浮,積者散矣,故泄也。彼名醫者不解此,故四十圓落我手耳。」乃相與一笑而散。

有余一初者,嘗於夏日狂飲燒酒,大啖牛肉。至晚,疾大作,舌焦身熱,便赤成痢。草頭醫曰:「食牛致疾,必飲稻草湯始可愈。」試之,果立效。

 

    三國象戲

桐城光律元布政聰諧家,有三國象戲一器,惟將帥易為魏蜀吳,餘號悉同。區以紅黑白三色,凡四十八。碁局斜畫成六角三魚尾形,其界河成三汊。以示人,皆不曉行法。碁後散失,局亦無存。

 

    滿洲棋

有所謂滿洲棋者,象棋也。其法,敵手亦置十六子。行滿棋者,置將一、士二、象二、兵五外,餘僅一子,能兼車馬礮三用。故一交手,即縱橫敵境,守者稍不慎,滿盤皆無補救。此雖游戲,然可想見入關後索倫兵之氣概也。

 

    蒙古棋

蒙古棋者,局縱橫八線,為六十四罫,棋各十六枚,計八卒、二車、二馬、二駝、一礮、一將,以朱墨別之。將居中之右,礮居中之左,上於將一罫,車馬象左右列,卒橫於前。棋局無河界,滿局可行,乃隨水草以便畜牧也。其棋形而不字。將刻塔,塔者,奉教也。多卒者,以眾為強者也。馬橫行六罫,駝橫行九罫,沙漠之地,駝行疾於馬也。卒直行一罫,食敵之在前者可復退行,嘉有功也。眾棋環擊一塔,無路可出,始為敗北。

 

    我國棋與日本棋之比較

自同、光以來,圍棋已無國手,士大夫之事此者亦日鮮,殆率趨於麻雀、撲克之途矣。邇以日本盛行圍棋,國人亦頗有好之者,然國手頗無所聞。蓋此技實秉天授,非盡由學力成也。

有日本俠人者,嘗作《弈話》,謂吾國人弈者,每於四角四路預置黑白子各二,謂之勢子,日本、朝鮮、琉球之弈者則皆無之。因謂吾國人圍棋,起手著法皆有一定,即由於有勢子故,不如日本人之變化。不知吾國弈家,起手著法所以似有一定者,乃由數百年以來之國工悉心研究,知非如此則局勢將弱,後局且無從措手,故不得不一循成法耳。且弈者,數也。數既定,則所以致勝負之法,自有一定,即無勢子,著法亦豈無軌範乎?吾國受二三子之局,即兩角皆虛,弈家謂之空花角,其著法亦何嘗無一定哉!且日本、朝鮮、琉球之弈,皆傳自中華,可知吾國古時,弈局亦無勢子,後乃加置耳。則由無勢子以至有勢子,不可謂非弈家一進化也。推其所以置勢子之由,蓋無勢子之局,起手即可於角上之四三或三三路置子,則一角已實,基礎已固,不必力戰,亦足自存。有勢子,則敵於角上之四四路已有一子,我更求實角,則外局盡失,而將局促乎偏隅。若專事腹心,又如游騎無歸,將為敵所乘,以致崩潰。故有勢子之局,起手即須攻而兼守,正如漢高、光武百戰以得天下,而仍不能不兼顧河內、關中。若無勢子之局,起手即可坐據一方以自固,正如子陽井底蛙,恃劍門、巫峽之險,兢兢然不敢一出矣。

 

    弈家之概略

弈之為道,數叶天垣,理參河洛,陰陽之體用,奇正之經權,無不寓焉。是以變化無窮,古今各異,非心與天游,神與物會者,未易臻其至也。歷代傳譜,歧軌不倫。本朝名流輩出,卓越前賢,與唐詩相似,亦若有初盛中晚之異。順、康之時,過百齡、盛大有稍變舊習,吳瑞澂、何翰公、汪幼清、婁子恆乃進求工穩,黃月天有弈聖之稱,徐星友乃大雅之作,餘如周嬾予之綿密,李元兆之野戰,汪漢年之穩健,周東侯之偏鋒,要皆各極其妙,多可傳也。雍正以還,洎乾隆、嘉慶間,則有范西屏以神化擅聲,施定庵以無敵標譽,梁魏今情高而淡雅,程蘭如思深以精緻,肇麟、和衷 【 胡肇麟、童和衷。】 有善戰之名,貫如、子蘭 【 釋貫如、卞子蘭。】 兼攻守之美,此圍棋之正運,乃千秋之極軌也。道光、咸豐、同治朝,則有潘、任、申、金 【 潘星見、任渭南、申立功、金秋林。】 稱霸於前,周、陳、潘、徐 【 周小松、陳子仙、潘景齋、徐耀文。】 主盟於後,釋秋航之玄妙,楚桐隱之端重,二介 【 張介軒、沈介之。】 之前後輝映,雙李 【 李崑瑜、李湛源。】 之並駕齊驅,此中興之再盛也,而漸入於晚矣。降至光、宣,亦可僂數,如陶勤肅公模、肅親王善耆、升允、康有為、梁啟超、林開謩、俞明震諸家,雖弈品高下微有不同,而流風餘韻,固猶未澌滅也。

 

    王丹麓不好棋

錢塘王丹麓,名晫,國初人。不好棋,亦不解也。每見客手談,輒亂其莊,或竟收子納之匳中,曰:「日朗天清時,為此不遲,奈何於鬼陣中捉迷藏耶?」

 

    黃月天為弈家第一

黃月天在弈家中,稱第一流。蓋本朝弈家,雖漸變明代之著法,然終為成局所囿。月天乃自出新意,窮極變化。且其弈時,沖和淡泊,好整以暇,雖有他人之奇兵異陣,應之怡然也。

 

    周嬾予弈勝過百齡

周嬾予,嘉興人也,少好弈。家故貧,大父母、父母督之使讀,又督之使賈,皆弗願也。輒竊出,與人弈,禁之不可。與人賭彩,屢獲勝,夜則纍纍負金錢歸。乃不之禁,後遂以弈遨游郡邑。時過伯齡方負第一手之譽,嬾予不為下,數與對局,嬾予多勝之。一日,棄家去,莫知所之,或傳其在海外以技為某國王師。既而歸,以弈終其身。

 

    徐星友從容對局

徐星友,杭人。初遇黃月天,月天授以四子。漸進,乃受三子。星友殫思竭力,終勝之。嘗撰《兼山堂弈譜》,評核精當。其論弈,謂用虛不如用實,用巧不如用拙,制於有形,不若制於無形,臻於有用之用,不若臻於無用之用。斯言何雋永歟!星友性好稗官小說家言,常乘人握子布算時,出以觀之。既下,輒應,應已,復觀。當危迫之際,其人或汗流浹背,星友則從容如故。局甫半,輒語人曰:「若負幾路矣。」及竟,如其言。

星友與月天同時供奉內廷,月天誠樸不苟,星友專結納內監,大內之事,輒預知之。一日,語月天曰:「君棋實勝於某,惟君勝局已不少矣,他日御前相較,能稍讓一子以全某一日之名否?」月天笑應之曰:「是亦何難。」明日,內廷忽召二人入,高宗指案上一硃漆盒曰:「內有一物,弈勝者取之。」遵旨對弈。弈畢,星友勝,月天負,蓋預已得內監之報告也。

范路嘗問之曰:「子於弈至矣乎?」對曰:「今之弈者,雖未必有加於我,然竟局覆觀,顧尚有所悔,至者當無是也。」路歎息以為名言。

星友之後,弈名最噪者,為范西屏、施定庵、梁魏今、程蘭如,世並稱之曰「范施梁程。」然魏今輩行最早,數與星友對局,蘭如為後起,星友耄矣。嘗弈於某處,主者忌星友盛名,嗾眾國手陰助蘭如,星友屢戰北,大怒,遂歸武林,不復出。

袁子才嘗撰《弈國手徐星標墓誌銘》,謂星標父以弈破其家,弈卒不工。星標年四五歲,見父與人弈,輒啞啞從旁指畫之。稍長,有客至,尋其父弈,父適出,客戲謂星標能弈邪,則噭然應之曰:「唯。」對局十餘子,客覺星標布置有異勢,佯起溲,遁去,星標後遂以國弈名於時云云。惟弈譜無星標之名,殆即星友之別字也。

 

    汪漢年繼周嬾予而起

汪漢年,歙人。繼周嬾予而起,惜早卒。朱某嘗作序贈之,稱其小詩詳雅中律。謂天下是非毀譽,有一定而不可淆者,莫如弈。方其勝負決於前,某也一品,某也二品三品,較然論定。既極其詣,則其人雖吾所惡,但可詬及其人,終不得詬其藝之未至也。

 

    程駿以弈自娛

樵髯翁,姓程氏,名駿,世居桐城縣之西鄙。性疏放,無文飾,而多髭鬚,因自號曰樵髯。少讀書,聰穎出凡輩,於藝術、匠巧、游戲之事,靡不涉獵,然皆不竟其學,曰:「吾以自娛而已。」尤嗜棋,常與里人弈,不任苦思。里人或注局凝神,翁輒顰蹙曰:「我等豈真知弈者,聊用為戲耳,乃復效小兒輩強作解事耶?」時時為人治病,亦不用以為意。諸富家嘗與往來者,病作,欲得翁診視,使僮奴候之,翁方據棋局,雖嘵嘵然,竟不往也。

 

    艴山與客巢梅而弈

僧艴山,名超拳,無錫周氏子。自受石丰記前後,結庵鄧尉之菖蒲潭,與諸名人結寒香社。庵有古梅,甚高,乃架木為巢,與客對弈其上,游人探梅詣其處,每於花下聞丁丁落子聲。

 

    竹溪終日手談

瓜洲聞思庵僧宗智,字圓明,號竹溪,江都蔡氏子。性高曠,與二三物外交,終日手談,一語不及塵務,人以高僧目之。

 

    范西屏為弈家第一

乾、嘉間,弈藝盛行,而以海寧范西屏世勳為巨擘。有先於范者曰黃某,久游公卿間,稱國手,年亦倍長於范。范甫垂髫,已精十訣,名聞江左。及入都,諸鉅公設彩邀二人爭,勝負未分,以一角決上下。范見黃握子不落,曰:「先生殆不欲戰乎?」黃忽色變曰:「孽也,天奪我矣,又何爭為!」遽咯血而死。

先是,富春韓某善弈,館某部郎家,部郎邀黃與韓對弈。黃見韓年少,意輕之。及布局,覺有異,即極力防拒,而輒為所窘。黃或乘間出奇,韓信手以應,不費思索。竟三局,黃三北焉,遂推枰起曰:「余今適發隱疾,越日當與君決勝負耳。」自是黃名稍遜,而韓技聞矣。有某王好弈,頗精,聞韓名,召與弈。自辰至日中,連和二枰。末局,韓負半子。蓋應召時,使者以王好勝為囑。韓欲博王歡,而又不墮己名,故於進退間分毫不失如此,其苦心則過常局數倍矣。黃偵知之,候韓出,即要於途,語之曰:「今願與君畢所長。」韓辭以異日,不可,乃勉與弈。及爭一角,韓反復凝思,卒不能應。黃以冷語迫之,韓神色頓異,遽噴血數升,次日死。越後二十餘年,而黃為范乘,若報復焉。

爾後范名愈盛,無與爭者。袁子才嘗稱范為海內弈家第一,惟施定庵差相亞。 【 按施十四成國弈,范十六成國弈,二人同學弈於俞長侯。】 然施斂眉沈思,或日晡未下一子,而范弈畢,輒歌呼睡去。每見其對局時,范全局僵矣,隅坐者羣測之,靡以救也,俄而爭一刦,則七十二道體勢皆靈。

范與施嘗同客廣陵,借寓村塾。施戲與館中童子弈,不勝,范繼之,亦不勝,皆悵然若失。

李松石云:「范之於弈,如將中之岳武穆公,不用古法,戰無不勝。」臧念宣云:「范之授子,靈奇變化,莫測端倪,如武侯八陣圖,五花八門,入其中者莫能自免。」推許若此,可以知其弈品矣。

時有揚州鹽商胡肇麟者,好弈,梁魏今、程蘭如及施、范皆授以二子。每對局,負一子,輒贐白金一兩。胡弈好浪戰,不大勝則大敗,世稱之為胡鐵頭。遇范、施輒敗,每至數十百子,局竟則白金纍纍盈几案矣。一日,胡與范弈,至中局,窘甚,乃佯稱疾罷弈,而急圖局勢,使急足求援於施。施時客東臺,一日夜始返。胡乃稱疾愈,出與范續弈,如施所教以應。范笑曰:「定庵人未至,弈先至邪?」胡大慙。胡受二子,與范、施弈三十餘年,然終不能成對手,故謂國弈實由天賦可也。

某歲,范至滬。時倪克讓弈品居第一,次如富家祿等數人,技亦皆精。富恆設局於豫園,招四方弈客以逐利。范初至局觀弈,見一客將負,為指隙處,眾艴然曰:「此乃博彩者,豈容多語。君既若此,何不一角勝負?」范曰:「諾。」眾請出注,范於懷中出銀一錠,曰:「以此作彩可乎?」眾豔其金,爭來就。范曰:「吾弈不禁人言,君等儘可熟商耳。」枰過半,而眾無措手,乃急報倪。倪至,亂其枰,曰:「此范先生也,何能與敵!」少頃,事遍傳於人,邑之富室延范下榻於西橋潘宅,請與倪弈。范讓倪三子,局竟,仍未分勝負也。

與范同時之弈品稍下者,有李步青、臧念宣,初皆受二三子,後遂成對弈,然非真對手也。蓋好名者每賄國弈求對子,國弈利其賄,亦許之。故今譜胡肇麟亦能與施對局,實亦非真也。

范性醰粹,遇窶人子顯者,面不換色。弈以外,介以千金,不一顧。有所蓄,半以施戚里,蓋藝成固可見道也。

 

    施定庵與范西屏齊名

海寧施紹闇,字定庵,與其里人范西屏以弈齊名於時。定庵幼入塾,以性拙喜靜。其父工詩文,善書法,兼畫蘭竹。晚歲家居,酬應之暇,常焚香撫琴,對客圍棋。定庵每於課餘侍側,聞聲心慕,請問其旨,則曰:「琴尚淡雅而鄙繁支,棋貴虛靈而病沾滯。汝羸弱多疾,琴尤宜也。」遂退而學琴。後復嗜弈。少西屏一歲,先後從越郡俞長侯游,年十二而與師齊名,因慕之,亦從之學。

初,定庵受三子。其來年,與西屏爭先。徐星友尚受三子,獎之,定庵遂得《兼山堂譜》,玩索經歲,窺其奧。又於吳興唐改堂大令署遇梁魏今、程蘭如,受先數局,技益進。乾隆壬子,偕魏今游峴山,見山下出泉瀠漾紆徐,樂之。魏今曰:「子之弈工矣,盍會心於此乎?行乎當行,止乎當止,任其自然而與物無競,乃弈之道也。子銳意深求,則過猶不及,故三載仍未脫一先耳。」定庵乃悟化機之流行無跡象,百工造極,咸出自然,則棋之止於中正,猶琴之止於淡雅也,乃益窮向背之由於未形,而決勝負之源於布局也。自是遂薄游吳楚,道漸廣,暇時即以常用活法以落子,定名黏句,叶韻分門,彙成一集,曰《弈理指歸》。

 

    范西屏施定庵屈於擔草者

范西屏嘗游甓社湖,寓僧寺。一日,有擔草者來,請與弈。竟數局,范皆負,大駭,問其姓名,不答,但微哂曰:「近時盛稱范西屏、施定庵為天下國手,實吾兒孫輩耳。弈,小數也,何必問出身,與兒孫輩爭虛譽乎!」荷擔而去。范以此嘔血死,施亦自是不敢與人談弈。

 

    弈有十八國手

范西屏、施定庵而後,有十八國手,然皆有慚色矣。通州李湛園、周星垣、侯官林越山,海寧陳子仙、僧秋航,江都周小松,宜興任惠南,其眉目也。

 

    李湛園善弈

周介堂牧通州,嘗試士。士有李湛園者,日將午,即納卷,文殊不工。問何能,曰:「善弈。」曰:「弈得不如汝文否?」曰:「不然。」楸枰相對,至漏三下,周遽斂袖曰:「吾不如也。」

 

    李湛園不肯讓局

李湛園嘗游京師,與王公大人弈,科頭跣足如平時。與對局者或屢負,不肯讓。

 

    良成善弈

蒙古良成,乾隆時之京口駐防鑲藍旗防禦也。性脫略,不修邊幅,而富記憶力,經史過目,即終身不忘。好弈,歷數晝夜不稍倦。興至,輒廢寢饋,人與語,若不聞。武進董文藝、丹徒李竹生、通州李湛園皆與友善。三人亦善弈,因合撰《授子譜》以行世。

 

    周星垣習弈期有六月

周星垣殫精習弈,專心致志,嘗期以六月不下樓。

 

    林越山勝薛生白

薛生白以弈負盛名於閩,林越山嘗與之對局,將負,越山指子沈思,得一刧,遂轉敗為勝。越山年十八時,已以國弈名於時矣。

 

    林越山讓任惠南

林越山嘗至粵東,與撫署幕僚任惠南弈。局未半,惠南將北,越山故為拙行,遂讓以數子,然自是亦不復對局。

 

    江君輔與某宦對局

婺源江君輔工弈,年十七時,一日有人至,謂中州某宦延請角藝。某宦固亦以弈鳴者,君輔因隨之往。月餘,抵宦宅,其人先入內見宦,詐云:「吾途窮,鬻吾子為歸資。」既得金立券,復泣請曰:「父子情不忍面別,請自後門去,免見吾子牽衣慘狀也。」宦從之。君輔坐堂上久,訝主人胡久不出。忽一粗婢至,曰:「汝新來僕,主人命汝入見。」君輔不解,方厲聲叱婢,宦從內出,持券示君輔曰:「爾父賣爾,今去矣,復何云?」君輔曰:「異哉!誰為吾父也?汝數千里遣使迎我手談,何忽為此不經語也?」乃出所著弈譜證之。宦大驚曰:「汝弈果能勝我,言即不謬。」連對數局,皆君輔勝,宦乃釋然,待為上賓。留居數月,厚贐之歸。

 

    陳子仙與董六泉對局

陳子仙之父,家小康,以好弈傾其資。晚歲,至棲身破廟中,而嗜弈如故。子仙能繼其志,終成國弈。父常挈之至毗陵,與董六泉對局。時六泉鬚髮皆白,子仙猶以紅絲飾辮也。

 

    周小松與曾文正對局

曾文正公國藩好弈而不工,弈時則所患之癬益癢,時爬搔之。嘗與周小松對局,小松授文正以九子,裂其棋為九品,乃僅得活。文正大怒,小松行時遂無贐。

 

    秋航將死與人弈

同治癸亥,僧秋航年一百十九矣。居京師。上元陳魯出知浙江衢州府,乃偕之至浙,留杭州。翌年正月,徧辭同人,云將西歸,且促為之祖道。元夕前一日,同人餞之。秋航故飲酒食肉如常人,是日且與一人對局。弈竟,斂子入枰,曰:「今日之會難再,此局乃絕著也。」眾不解,叩之,不告。明日,趺坐而化矣。

 

    某生以對弈為榮

光緒朝,王益吾祭酒先謙督學江蘇,曾邀圍棋國手周小松至江陰學署,令與南菁書院諸生之善弈者弈。諸生震周名,逡巡不敢往。蘇人某,性卑鄙,棋甚劣,好自負,以得入學署對弈為榮,遂欣然而往。比對局,某無子得活,乃抱頭鼠竄矣。